父亲昨天第一次说带小侄女坐地铁来看我。我即刻阻止这个看似“疯狂”的决定,要给他叫车。可父亲执意要坐地铁,我问:“您知道怎样坐地铁吗?在哪里下?出站给哪走?”父亲说:“我不知道时不会问人呀!到凤城九路站下,出了站给西走就到你们学校门口了。”听着父亲信心满满的话语,我想也好,锻炼锻炼老人的思维和能动能力。再说地铁站就在弟弟小区门口,四站路不到10分钟,出了站到我校也就五六百米的样子,便说:“您确定能行的话就来。”过了一会,弟打“姐,你出去到路边看看,爸和娃应该到了。”
我在门外等了半天未见人。刚进了餐厅门,父亲打来“莉,我和娃已经出站了,到公交站底下了。”“我去接您。”我说道。“不用,我知道,给西走。”我说:“那好!”
快一个小时了,不见父亲的身影,我心里慌慌得不行,又一次给地铁站方向走,边走边看两边的行人,怕两岁的侄女贪玩,爷孙俩边玩边走耽误了。寻觅间,父亲打来“莉,我们给西走到好像朱宏路上了没见你学校,我和娃又给回走,现在在卜蜂中心门口。”
父亲曾和我在北玉丰住过,对朱宏路、凤四、凤五熟悉。
“哪?”我没听清,只听到父亲焦急的语气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我说:“爸,不着急,靠边上站,看看你周围有什么标志,告诉我,不急,不急,把孩子拉到手里。看看,有什么。”这下父亲说道:“卜蜂中心,萝卜的卜,蜂糖的蜂。”
我说:“爸,我知道了,您向南走去了,在八路。站那儿别动,我来接您和孩子。”“你别来,你忙。我抱娃倒回去到地铁口,再给过走去找你。”“爸,我不去接你,听我的,看到出租车了吗,叫车过来。我在门口等你。要不你就在哪别动,我去接你。”父亲照我说的上了出租车,我让父亲把电话给司机师傅,请他将父亲送到我校门口。
我从地铁口还没到学校,便远远看到父亲和孩子下了车。他一边肩上挎着孩子大*蜂的小书包,拉着孩子,定了定身,四下看着,弯腰蹲下准备抱娃时,我叫着:“爸!爸!爸!”跑过路那边接到了父亲。我抱起孩子,一手拉着父亲:“走,到了。”父亲看着我,不好意思的小声说到:“出了地铁,也不知咋的,一下子木糊子了(懵了)给走错啦,你等急了吧!”
我听着父亲的话语,喉咙胀痛,上下难咽。
今晚带父亲、弟一家吃饭,父亲吃酸辣牛肉乌冬面时,一口汤呛得眼泪直打转,不停地咳嗽,又不敢大声咳嗽,好像怕打扰到别人似的。我端水让喝口压压,父亲摆摆手,想抿嘴止住咳嗽,可器官不照顾他的情绪。我对弟说:“快给爸拍拍背。”(父亲从肺癌切去三份之二的肺后,常常气短。)
父亲用手势制止了弟拍背的举动,自己一个劲吭吭得难受,脸成紫红色,慢慢平复。弟说:“爸现在常常吃东西、喝水都会呛着,每次都给说慢点慢点,爸老是急得不行。”父亲低头不语。
我看着父亲消瘦的脸庞,心里五味杂陈,想起什么时候看到脑梗,脑萎缩的前兆就是吃喝易呛,心揪成了一疙瘩。
分别时,我抱了抱皮包骨头的父亲,泪目一路。
父亲没了年轻时的桀骜不驯、火爆脾气,没了中年时的狂傲不屑,有的只是用他90斤的身体承载着对孙女、对子女的爱。父亲是原来的父亲,又好像不再是“原来的父亲”,他本不该是个耄耋老者,他只有68岁,这是一个达官显贵、名人世家还在谈恋爱的年纪,他却已到暮年。而作为儿女的我们却无人能替,我们这些子女呀,我们能做些什么呢?还能做些什么呢?
父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