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静水深流
出差接近两周刚回来不久。难得这个周末可以在家里陪妈妈。
也让近期一直在照顾妈妈的大姐,趁机回她自己家休息一下。
很享受这种与妈妈安静过周末的日子。原来会有爸爸三人一起。
时光就是如此无情,红了樱桃、绿了芭蕉。
去年此时,还带着爸爸妈妈出去踏青。今年花红柳绿了,爸爸却独自安享于山水之间。而妈妈因为身体不好、心情欠佳,也拒绝我带她到春天里走走的提议。
早晨七点多,难得周末想晚起一会儿。尚未醒来,却又听到妈妈的哭声。
来不及穿上拖鞋。我急忙忙跑过去抚慰。边给她擦泪边问:“怎么了?”
妈妈哭的伤心欲绝。面对我忧伤的双眼,她回答:“不知道。”
抽噎中,她又说:“不知道怎么了,就是想哭。”
自从爸爸走后,妈妈经常坐在他原来常坐的地方,从窗户里眺望着近在咫尺的山峦。
春天了,山上早已是春暖花开,从家里望过去,一年四季,看到的却都是黛青色,这也是泰山的主色调。毕竟青松翠柏才是泰山盎然的脉搏。
妈妈说那里是爸爸长眠的地方。
眺望着、眺望着,她就哭了起来。
这种咫尺天涯的距离,不仅仅妈妈承受不起,我亦然。
我明白妈妈的症结所在。劝她去客厅坐会儿。妈妈挥挥手,固执地说不去。
我默默守护着她,一只手边给她按摩,另一只手边给她翻看昨天晚上我给火箭画的像。
火箭猫咪是妈妈的大宝贝。他刚看到姥姥哭泣时有点焦躁,此时看到我在给姥姥按摩,就乖乖钻到自己笼中沉思去了。
我想转移妈妈的注意力,可是依然不成功。妈妈边抽泣着边把画上的火箭推到了一边。
妈妈对爸爸几十年的感情,不是一年半载能割舍掉的。那种痛苦,堪比断臂。
但是妈妈又是幸福的,有多少人的爱情可以与她们一样坚守一生?心中能够有一个令你撕心裂肺地思念着、惦念着的人,又是何等幸运。
连日阴晴不定,预报中的小雨偶有丁点儿零星。昨夜大风突起,今天却艳阳高照。虽然集体供暖的暖气停了,虽然咋暖还寒,我决定给妈妈洗澡,她一听非常配合。
小时候的我,都是妈妈给我洗小手小脸、给我洗衣服、给我做饭吃。现在的妈妈,八十多岁的她就像是婴儿一般依恋我。
出差期间,我与姐姐连起视频,妈妈急吼吼问我:“想妈妈了吗?”她还在那头伸长了脖子、撅起嘴来“亲”我。回家的时候,她接二连三地不停打电话给我,一会问我起身了吗?一会问我快到了吗?一会又埋冤“咋走那么慢啊”?一会又问我到家想吃什么……
这就像是小时候爸爸去赶集,我放学后也是急吼吼跑回家,当然那个时候的我,是盼着回家扒拉爸爸的书包,他大金鹿自行车把上挂着的大书包里总有买回来的很多好吃的,或者给我买的新衣服。
我细细地、慢慢地给妈妈洗着澡,多想用温软的热水冲去她对爸爸的所有思念啊!那样,她就可以不再痛苦了。
晚上,洗完澡的妈妈有了精神。她准备亲自磨豆浆喝。
上午泡*豆的时候她就和我说:“豆浆机坏了。只能煮熟却不能磨了。”
我说:“坏了就扔掉吧。”妈妈却不舍得。
她说今天要再试一下,看看是不是真坏了。
这个豆浆机用了接近十年。原来给妈妈买的是多功能料理机,她嫌麻烦不会用。我们就一起买了三个这种傻瓜式操作的机器。三个家里各自有一个,使用起来非常方便。妈妈用的也是得心应手。经常用它来磨核桃浆和豆浆。
用了十年的物件有感情,况且她又是非常节俭的老人。对于爱好收藏的我来说,也是不喜欢扔东西的。越是用过的老物件越喜欢留着。因此妈妈的提议我非常赞同。
妈妈刚把*豆装进了机器,我也跟进去想洗菜做饭。妈妈赶紧阻止我,并冲我大喊:“你不要打扰它。”
我哭笑不得。这个机器是插电的、需要人手动按键才能工作,不是声控的。厨房那么大,我不动它,只站在一边洗菜。彼此互不干扰、理论上绝对不可能影响到豆浆机的工作。
可是妈妈不同意。她把我拉出去。她说:“你闹动静也会影响到它工作。”边拉我边唠叨:“那天我磨核桃,它就不行了。”
这个时候突然“嗡”的一声,吓我一跳。豆浆机开始了运作。
我开心地和妈妈说:“这不是好好的吗?”
妈妈伸头看了一下,问我:“磨着呢?”
耳朵早就聋了的妈妈,这么大的机器噪音也听不到了,她只看到了豆浆机里泛着泡沫的水在翻滚。她以为那只是煮沸功能而已。
我微笑着和她说:“豆浆机没有坏,正磨着呢!”
并且我返回厨房,继续洗菜做饭。妈妈还一直担心我会影响到她的豆浆机,不时地探头探脑。
知书达理的妈妈,没有当过什么大干部,但是年轻时候的她温柔贤惠,多才多艺,一直默默做着爸爸的大后盾。默默支撑着我们这个家,精心培育着我们,令我们姐妹自小就在温暖的大家庭里成长,回忆里全部都是满满的幸福。
小时候,她做家务活时就让我读报纸给她听,一开始有不懂的字我就问她,特别记得小时候“堂屋”右手椅子边的墙上贴了新的大众日报,我不认识邓颖超的“颖”字,是妈妈用手指着告诉我这个字念“ying”。并和小小的我解释邓颖超是周总理的媳妇儿……此后终生不忘。
妈妈让我给她读报纸,我也有耍滑的时候。遇到不认识的字不再问她,而是用“什么”代替,说这俩字的时候语速一定要快。妈妈一般都听不出破绽。当然必须不能是人名或者地名。妈妈看我读得越来越顺溜,时常夸我,随着被夸赞的次数增加,我读报纸给她听的热情也与日俱增。现在想来,我的口才或许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吧。这么说,妈妈应该是我的启蒙老师。
在那个周边几乎都是半文盲的环境里,妈妈的文采也是出了名的。就像她的长相一样,十里八乡的美人。那是一个没有电话、没有手机的时代,妈妈经常代笔写信。给很多有远地方亲戚的人们写。小小年纪的我就记得有个“爷爷奶奶”(辈份)家的亲戚在东北,他们经常来找妈妈写信,或者拿着东北的来信让妈妈帮着念、然后再帮忙回信。
曾经温良贤淑的妈妈,在近几年性情大变。或许是小脑萎缩的缘故吧。人老了,变的执拗。或者老了之后就去做一些年轻时没有或者不敢去做的事情。我曾经面对她的变化难以接受。但是后来我释然了:“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”
大姑父在世时曾经和我说过:“所谓孝顺,就是顺着,顺即为孝。”
大姑父这句话对我有开化之恩。
我豁然开朗,不再拘泥于传统,不再和自己的内心过不去。妈妈年纪大了,她的执念不要去打扰,让她顺其自然,唯求她能平安喜乐、顺意康健。
今晚,妈妈不让我去打扰她的豆浆机,她用了“打扰”这个词。虽然有点“词不达意”,但是她已经对陪伴多年的物件都有了极深的感情,让我不去打扰一个豆浆机,看得出她的珍爱。我非常高兴。
有文化的妈妈是我的骄傲。虽然她没有大学文凭。她的素养和厚重不需要红印加封的纸张来证明。
人,高官厚禄、财帛满仓,敌不过知书达礼、母慈子孝。
我爱她,是一个长情的女子,与爸爸相知相守相爱的感情惊天地泣*神;我爱她,是一个温婉贤良的母亲,含辛茹苦养育了五个孩子并依然关心、疼爱、陪伴着我们一样是惊天地泣*神。
她是令人尊敬的、伟大的母亲!
年3月21日夜21:04分完稿于岱下蜗居
作者简介:静水深流,祖籍平阴,现居泰山。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,树痕文学社副社长,山东散文学会会员。千余篇文章散见于纸媒和网媒等。
壹点号馨香雅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