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人有个传统,年纪大时讲究一个子孙满堂。哪怕人老百年即将离开人世时,躺在床上,看着一屋儿孙子女陪在身边,走的也会瞑目。
可能,人们今天的生活观念和选择已经今非昔比,多子多福还是老百姓期盼家族兴旺的生活目标。茫茫众生中,无论是过去传统观念纵深的远古时代,还是步入现代化的新社会,也不乏有一些老人,可能一辈子都没结婚生子,孤独地一个人来,又孤独地一个人离开人世间。如果没有人记得,他们就像从未来过这世上。我的老娘舅就是其中的一个。
老舅生于红*开始长征的那一年,地地道道的老农民,虽然膀大身宽,因为家境贫寒,人又特别老实木讷,所以一辈子孤寡一人。小时候,我经常去姥姥家,姥爷去世的比较早,我没有见过。姥姥是一个小脚老太太,喜欢抽点烟,一个大烟袋足有半米长,还有一个小烟筐,里面总是放着焊烟叶、焊烟沫。老舅也喜欢抽烟,老舅用的是一个小烟袋,也就是有一扎长,上面吊着一个小烟荷包,里面装着自己种的已经搓碎的焊烟沫。老舅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,从我记忆里,他一直有些驼背。老舅特别能干,是一个种田的好手,当时还有生产队的时候,老舅因为干活出色,工分是很高的,和姥姥两口人分的口粮比较富裕,富裕的口粮基本上都给了我家填补了我们兄弟能吃能喝的空缺。姥姥家里贴着好多劳动模范的奖状,都是每年大队*支部发给老舅的。那个年代,农村壮劳力,冬季和春节后气温比较低,不能种庄稼的季节,都是要出夫的,多数是到国家或地方*府规划的河渠,挖河筑堤,为防汛抗旱做准备,或者开沟挖渠兴修水利。
老舅还有两个不错的“手艺”,一是筑土墙,二是绑笤帚。那时候的农村,砖墙非常少,多数都是板子墙和叉子墙,筑这两种墙都是老舅的拿手活,在村里小有名气,经常是东家请西家叫过去筑墙。我家的院墙就是老舅亲手筑的板子墙,还有我家的第一口房子,也是老舅一把泥一把土筑的叉子墙。
冬季农闲时候,舅舅就会拿出秋天收高粱留下来的材料,不一会就能绑出一把把笤帚或刷锅的刷帚,除了自己使用,老舅还拿到集市上去卖,换些零花钱。自然我家也赚了不少光,刷锅的扫地的,都是老舅绑好了拿来的,或是我们有了材料,他带着工具过来绑的。
小时候,父亲在外地任教,我们兄弟年幼,经常住在姥姥家。记得老舅生活非常简朴,也非常简单,虽然饭量比较大,平时只是粗茶淡饭,除了吸点烟,偶尔喝点白酒,没有其它嗜好。老舅的村庄有兖梁公路通过,也算是交通要道,改革开放之后村里起了集市,主要区域就在老舅家门口,老舅闲暇之余也做起了生意。他到批发市场买来干花生,回到家放在锅里炒熟了,拿到集市上去卖,个人当起了“大老板”。除了在门口集市上卖花生,有时候还的附近其它集市上去卖。那时候,不像现在公交车村村通,脚蹬三轮、电动三轮车到处有,老舅去批发市场是比较远的,单程也有三十多里路,一开始都是老舅自己拉着地排车,一步一步走来走去。有时候,哥哥有空在家,就骑自行车带着老舅去,买好了干花生,先让哥哥带回来,然后再顺着原路去迎接老舅回家。想想现在的人们,出门入家抬腿上车,那时候老舅真是挣的辛苦钱!
年的时候,老舅村里那条兖梁公路扩建,一个小院被劈掉一半,加之老舅年事已高,身体渐弱,母亲放心不下,便接了老舅过来,方便照顾他。年因为四弟媳生下龙凤胎,父母二人都过去照顾孩子,老舅在家有二嫂照顾生活。二嫂非常孝顺,也非常细心,老舅的生活饮食比自己在家的时候大有不同,身体很快康复,平时还有两个侄子出来进去,左一个舅爷右一个舅爷和他经常聊天,二哥还特意给老舅买了一个收音机,老舅的生活也很开心。平时他闲不住,帮着二嫂打理田中农活。母亲知道老舅可能在家抹不开,吃饭生活作假,特别嘱咐二嫂,盛饭的生活给他用大碗。除此之外,二嫂做饭也经常变换花样。我和四弟也经常买好菜肴回去看看老舅。虽然他孤寡一人,晚年生活也是比较惬意的。
年中秋节前后,老舅村里村貌整改,老舅的半拉院子影响村容村貌,便找到母亲协商,母亲也考虑到老舅的特殊情况,根据村委建议,老舅的老宅不再留用,村委给老舅办理了镇敬老院入驻手续。我们镇的敬老院,当时也是县里的标杆敬老院,里面老人的生活起居都照顾的非常好,老舅刚刚过去的时候虽然有点不适应,在哪里他没有了在家在二嫂跟前的拘谨,生活和在家没有差异。老家离敬老院大约八里路,隔三差五的二哥便接老舅回家住两天。
年春节过后,老舅小脑萎缩症状严重,平时生活也不能自理。平时老舅身体素质是很好的,感冒都很少,如今一病却十分严重,医生也是束手无策。母亲让父亲一个人照顾四弟两个孩子,她回去照顾老舅。我回去看望老舅,只见他躺在床上,终日昏昏沉沉,偶尔清醒一点的时候,也就是睁开眼看看周围,连母亲也不认识了,口中只是叫娘。很是让人心疼。
两三个月过后,老舅去世了。母亲带领着我们兄弟给老舅办理了丧事,老舅入土为安了。从此以后,老舅的音容笑貌只能在母亲和我们的心中变成永远回忆。